归枝

*abo设定参考wingying《三喜》

相良再次醒来时，是在自己的卧房中。

他缓了许久才回过神来，吃力地抬起手，腕上淡粉色的勒痕与浑身上下难以忍受的酸痛昭示着昨日所发生的一切。

智司逆光坐着，身上端端正正地穿着一身鸭卵青色羽织，躺在床上只能看见他的背影。

相良懒得去揣摩智司心中所想，无论智司标记他是为了什么，那都是僭越了——被标记代表着他二人的余生都必须纠缠在一起。

相良不愿意作为楔子的附属品活着，倘若换做月川标记了他，他可以毫无顾虑地设法将对方杀死解除标记，但他很难狠下心来对智司下手。哪怕相良真的为了解除标记想要杀了智司，又有谁能够帮他呢？他手下最得力的武士，恰好就是强行标记了他的这个家伙。

况且，智司此举完全打乱了相良的计划。他被标记，月川便不可能再与他和亲。悔婚事小，结下梁子事大，相良原本想着先取得月川的信任再背叛他，如今不但引起了月川的警惕，还落得一个坏名声。

——全都毁了。

苦心经营的名誉，精心布局的计划，十年如一日的隐忍，在智司的一己之欲下全都毁了。相良心中五味杂陈，到底是愤怒占了大头。

“片桐。”他撑起身子，尽力压抑着心中的怒火，哑声开口。

几乎是相良话音落下的第一秒，智司便将头转了过来，他看着相良的眼神热烈而深情。相良心中一点波澜也难再起，只是冷淡地扫了智司一眼，便痛苦地阖上了双眼。

“我说过，你不配的。”相良语速很慢，每个字都像剜在智司心头上的刀子，“你有什么资格干涉我的计划？“

“我怎么就没有资格了？”智司闻言，竟低低地笑起来。

相良为他这番反常的话而感到惊讶，智司越摆出这幅无所谓的态度，他便越恼怒：“说到底，你片桐智司就是我相良猛从路边捡回来的一只野狗，只配听我的命令，只配……只配对我摇尾乞怜。”

智司起身，走到相良床边，面色不虞地俯视他：“不许你再这么说。”

“你不许？你拿什么不许？”相良气得想笑，撑着身体的手臂微微颤抖着，“你就是个不知哪来的野种！你怎么敢忤逆我？”

“我是野种。”智司俯身，靠近相良的脸，开口吐出与一张清俊正直的脸毫不相符的话来，“那藩主您，就是被野种操了。”

相良的身体抖得更厉害了，他不可置信地看着智司，不敢相信从前那个对他言听计从百依百顺的家伙竟然会说出这番话。

这不是他认识的片桐智司……这是不属于他的片桐智司。

这个发现让相良很害怕。

小时候他哪怕再聪明，作为一个身体柔弱的尻， 被兄长们欺凌为难时，也毫无还手之力。他渐渐明白，在这个弱肉强食的时代，空有聪慧的头脑是不够的，还得拿得动刀才能使自己有立足之地。只有在捡回智司之后，相良才真正理解了有所依靠的感觉是怎样的……但现在他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自己唯一能够依靠的人，在这一刻有多么的陌生。

相良瞪着眼睛，眼泪不听话地一串串跌落下来，他像是没有感觉到泪珠滑落似的，发出像小兽被扼住喉咙般的低吼。他抬手扯着智司的衣领，无力地摇晃几下。

“标记我对你有什么好处呢？你明明知道我为了扳倒月川准备了多久，也知道这次和亲的重要性……”相良越往后说，越抽泣得连不成句。

智司伸手将相良圈进怀中，苦艾草的气味立刻将相良包围了：“我知道，我都知道。”

相良推拒了几下，实在挣不脱他的怀抱，干脆也就放弃了。智司将相良搂得十分紧，餍足地嗅着怀中人身上被笼罩上苦艾气味的鸢尾根香，像哄孩子似的拍着他纤瘦的背脊。

“猛，别再那么累了。”智司吻他的发顶，“乖乖休息，你想要月川的命，我拿来给你。”

相良垂下双手，泪珠还沾在纤长的睫毛上发颤。他骂也骂够了，哭也哭累了，原本想不通的道理，在智司温柔中带着刀子的话里醍醐灌顶。

相良想，原来智司不喜欢难以掌控的自己。

原先相良再怎么放肆，都不会威胁到智司对他日渐膨胀的占有欲，唯独与月川和亲这件事，触碰到了智司的底线。作为一个尻，被楔标记就相当于被楔“占有”，相良自己送上门做月川的礼物时，智司才发现自己逐渐掌控不住相良，无法保证相良是他一个人的专属了。

于是他强行标记了相良，抢先一步让相良毫无回转余地地成为自己的所属物，为此，他甚至不怕身败名裂而得罪强大的月川。横竖不过结下梁子罢了，他也有五成的把握能杀掉月川，到时将银龙藩作为礼物送给相良，说不定还能换得他欢心。

他想得很完美，却忘记了相良最恨被别人控制，成为别人的附属品，智司的心思到底不够缜密，漏了最关键的一环。

他得到了相良身体的所属权，却把相良的心弄丢了。

“片桐，你想把我毁了吗？”相良颓然坐着，眼睛里没有光。

“我怎么舍得毁了你？”智司捧着相良的脸，强迫他看着自己的眼睛，相良琥珀色的眼珠里倒映出他的影子，他才堪堪松了一口气，“我是在保护你。”

“藩主！片桐先生！”门外传来侍从佐川急切的声音，“大事不好了，月川那里派人来了消息……”

“佐川！”智司低吼了一声，门外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最后摸了摸怀中人的脸颊，像对待珍宝一般在相良额头印下一个吻：“放心，我会处理好的。你就在这里等我回来……拜托。”

相良脸上没什么表情，木然地坐在床上，眼神冷淡目送智司离开。

智司走到门口，想起什么似的又停下脚步。

“还有……下次不许再叫我片桐，叫智司。”

—未完—